12
三井因为二次受伤住进了医院。 x( n. d! U/ p' L0 `* m
这次比过去严重许多，他被诊断为韧带断裂，比上次的伤势更重。木暮和有元再一次跟着救护车把他送回野口医院，医生的无语、护士的不快和父母的愤怒心疼交织成嘈杂的背景音，他木然地听着木暮重新有条不紊地对医生、护士和父母各解释了一遍，甚至开始觉得木暮对这一套流程已经驾轻就熟了。4 Q& Q9 i! z8 \& R" S
不会再来第三次吧？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笑的弧度。
8 F; R' N& @# t7 _5 uwww.micchi14.net身为医生的父亲自然知道这种行为多危险，赶到就狠狠骂了他一顿，妈妈心疼他，拦了几句，于是演变成两位家长的争执，一个说对方只知道忙，就这么个儿子也不关心，另一个说谁非要同意他去湘北，这不第一天就出事了。三井只觉得吵闹，他扭过头去，一句话也不说。
3 p6 q# C. y$ A. T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，还只会责备、争吵和推卸责任，却不愿意来问问我在想什么？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5 g4 z: Q5 s2 ^3 Y; f
如果问了，如果交心了，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贸然跑回学校呢？8 I6 {/ q2 w7 F# w9 h1 R- _
他也不知道答案，只能咬紧牙关，默默盯着墙壁，颜色白到刺眼，三井觉得眼睛生疼，一行泪无知无觉地流了下来。
5 v' f: Q6 [8 s1 q/ r( z, E1 w3 w( g6 ^ y4 q! ]% P/ e/ w( i
那天三井躲过护士的巡房，偷偷跑回学校。一看见他木暮便冲过来，拉着问长问短，武石来的三人组把他围在中间，不停地问“真的好了吗”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。这种温馨热烈的氛围中，头一天有元和他讲的种种、以及他接踵而来的担心似乎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了，一夜未眠的不安，大概只是养病压力带来的胡思乱想。他回想起国中时代，也是这样，一群人共同做一件喜欢的事，为了共同的目标努力，并不算很大的篮球馆，也能延伸出天地的无限宽广。
+ N+ h3 i K7 `- O3 v/ @何况还有安西老师在。
5 E. H/ @. p% f$ i. Q他突然觉得高兴，发自内心地高兴。
. X& v/ `2 E8 `' Owww.micchi14.net谁说来湘北，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？
4 e5 T. l3 r+ e何况，有自己在的队伍，又有什么不可能？www.micchi14.net8 y1 P+ \# s( b; T7 P
弱队吗？那么，让我成为救世主吧。
- I) G6 N, O1 I; Q7 }* F" a" F# m5 N. E! Q8 }
经理搬过一张椅子，沏好茶水，安西怡然坐下，注视着场中的队员们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- i1 Z5 }+ `. A- I2 n
三井和队友寒暄完毕，便迫不及待地冲向场外，对安西老师问完午安，便眉飞色舞地讲个不停，安西老师笑得依然慈和平静，雪亮的镜片反射出穹顶的灯光，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。0 m' p& x& k3 R* k/ h$ A7 r( ?# I4 M& X9 i
之前接触过的教练，田冈性格爽快没有架子，武石的那位也是直来直去的风格，三井并没有和安西这样永远波澜不惊的长者相处的经验。www.micchi14.net, ~" t! ^* v n( r; t; K
三井甚至有种奇怪的直觉，安西老师永远和人保持着一个安全而冷淡的距离，对方进一步，他则退一步；对方若退一步，他也许会进，也许不会。. K* V/ W+ N) i K* m, k2 @
这大概是年龄和阅历带来平淡？人生经验还很少的十五岁少年傻傻地揣测，不由越来越佩服。
$ U: m) v: y s N0 z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安西就如同故事里的智慧老人，只要站在那里，就能让人沐浴到光芒带来的温暖与平静。" y P! t; |4 Y6 N
正如那句鼓励了他的话，让他在绝望中找到希望的话。是他从未感受过的，父亲一般地坚定和温暖。' q! ^5 F7 _5 ~* B
2 H# Z1 U2 @- I* v) c; }www.micchi14.net他想，好好训练，好好表现，就能回报老师，让他注意到我了吧。$ [' e- j, h- m6 `. G4 [6 _
可惜他再次倒在了场上，换来的是救护车再次开进湘北校园。
1 P: E; H" J; A6 ?% o9 B
/ d, `. N: R2 Kwww.micchi14.net这一次医生和父母都对三井严防死守，他也确实伤得严重，很长一段时间，要走远一点都得借助拐杖。出院后父母害怕他再去打球，索性给他请了长假，让他在家休养。
8 V5 Q1 h7 K% V& z3 Z7 E3 X" ?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每天清晨，半梦半醒间听到父母上班的声音，他蒙上头，换个角度继续睡，其实也睡不着，只是他不想起床——或者说，只是不想面对父母罢了。客厅的动静消失很久后，他才会懒懒散散地起身，饭桌上有父母留下的早餐，完成任务一样吃下去，然后连睡衣都懒得换，径直坐在飘窗上，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街、大片灰暗的楼宇和漠漠的海。2 C2 `, Z0 y6 S+ `5 u
家里有很多小说，是爸爸年轻时买的，随着工作日渐繁忙，那些书束之高阁，再也没有见过天日。他扶着膝盖，慢慢挪到书房，一天拿一本，坐在飘窗上打发时间。% d3 A) B! e/ B' W
晚餐时不得要领的聊天让他烦闷不已，借口太累，便早早回房睡觉。父母以为他终于肯安心养病，大是欣慰，这个愉快的误会便这样默契地保持着。
, w; M! Y4 `9 W! {% X这天他躺下后却怎么都睡不着，辗转反侧两个小时，三井决定起来弄点水喝。www.micchi14.net5 y% i9 @# } T* D2 R
$ c" k1 |4 r% D; P! t7 {/ M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天气已经很热，下床时懒得穿鞋，三井走得很慢，又光着脚，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。路过书房时，虽然关着门，但父母的讨论声在宁谧的深夜格外清晰。, ?- m; D1 E9 P
妈妈忧心忡忡地说：“就不该让他去湘北，现在成了这个样子。”
& u9 T% w7 |9 n5 x3 b R他心头一紧，扶着走廊墙壁缓缓坐下，仔细听着书房里的动静。www.micchi14.net% A8 D4 `; \2 F" F
“现在才到第一个学期末，要转学的话，还来得及。明天上班了我打听打听，看有没有可以推荐的渠道。”爸爸语速很慢，显然在一边思索一边讲话。 a0 O& G7 E7 _# |' H
三井不由地握紧了拳头。
9 o5 z& _" K$ h; Ewww.micchi14.net“走推荐的话，我倒有一个办法。”妈妈的声音。“小寿中三的时候拿了MVP，你记得吗？那个时候县内好几所名校都来邀请他，就是这孩子脾气太倔，不知道为什么认准了湘北……”
6 v7 Q7 \9 ^! `5 g) g; G- w* I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沉默，令人艰于呼吸的沉默，只有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。www.micchi14.net) c6 n( y* a* ~0 T# U7 c8 K+ [. `0 h
“当时那几个教练都是我交涉的，现在还有他们的联系方式，明天我去挨个问问，看还有没有机会……唉，你别反对他打球了，能去翔阳那种升学名校打球，总比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湘北好吧，何况一入学就受了伤……”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. y& Q$ Z3 G- h. S
“也是，这次不管怎样，不能再由着他乱来了。”爸爸叹了口气，语气无奈。www.micchi14.net! s$ n. a Y( H L
三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回房间的，他也忘了喝水，直直躺在床上，就这样注视着天花板，看着天空变得清澈透亮。www.micchi14.net: D: Y) }+ ~; _) a
$ u8 B1 }6 w0 R4 u三井随手扯下日历，两个月前画上的记号提醒了他，今天是县大会开始的日子。/ T+ Y% i. F/ a. E
他面无表情地收拾完早餐的餐具，回到房间时，大概走得太急，左腿绊了一下，右手急忙撑住床头柜，身体摔得伏了下来，还好没有倒地。9 j; G; ~- C) d J6 `
“哐当”一声响，县大会优胜的合影掉落在地，照片中间的那个人，举着优胜的奖状，笑容好像能点亮一切。
1 k& l' e. w/ t, ]; L g三井猛地撑起身子，一分钟之后，他换好了外衣，拄着双拐急急地冲出家门。
/ H7 F$ Y B F. f) e* Z
/ z% Y+ E. [# b县大会的第一场，无名之辈湘北VS无名之辈路人甲高中，偌大的场馆空空荡荡，三井害怕被同学认出，特地站到了对手方观赛区域的看台上，站定了才发现这担心纯属多余，观众恨不得还没有场上的球员和工作人员加起来多——上半场尚未结束，比赛却已然进入垃圾时间。
5 [& G, Q* ^) T6 zwww.micchi14.net初出茅庐的赤木已然成为湘北的核心，其高大的身形在比赛之初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，在他拿下了湘北三分之二的得分后，对方更是毫不吝惜地对他展开了三人包夹。
& R; q" b$ F6 y) R赤木被死死限制，之后再无建树。4 o- m7 K4 A) q
; `( r0 ]0 R8 \' a8 T5 u5 N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三井缩在被子里，听见爸爸妈妈相继出门的声音，家里沉寂了许久许久，他才从床上起身。. p, q1 C; J+ v p
换好衣服，洗漱完毕，他没有吃早饭，也没有缩回房间继续看小说，而是径直走进了妈妈的书房。% @' I2 q6 U; q# R: k5 t
桌子上文件堆叠如山，三井翻了个遍，全是些案件相关的公务，并没有他要找的东西。他愤愤地把那堆文件推到一旁，愤然腹诽，天天看这些东西，难怪心理变态。www.micchi14.net1 Z% |/ Y t# ?" A
在哪儿呢？三井缓缓退出书房，精神涣散地在走廊里默默移动，一面想着心事，右手随手扶上一个东西，是父母卧室的门锁。
* u- f i: C, ~& y+ \无意识地一推，门开了。他走进卧室，坐在梳妆台前，镜子里映出的人，眉目依然，竟有些陌生。梳妆台上摆着各种瓶瓶罐罐，五颜六色像巫婆的毒药，三井闲着无聊，随手拿起一瓶香水，这才发现下面压着的信。; U1 Z9 U; B, T, [* F, a# u. R
原来妈妈也防着自己，他哑然失笑。展开那封信，果不其然，是陵南高校的转学录取通知书。: t/ Y- ^/ n4 f: o, E! m/ c7 x
3 g3 k6 M4 v4 {3 Y4 G2 O
那天他看向场边，木暮正投入地喊着加油，有元他们跟着一起，眉头却皱得很紧。
: z" {' F* O: E" ?% Qwww.micchi14.net三井突然觉得木暮的目光扫向这边=里，吓得急忙后退一步。还好只是错觉，木暮的眼光一直追随着场上的猩猩。
4 g3 l- c: N& N' }不，不是的，这个局面并不难破。虽然只看了不到半场，三井也看出学长们的水平并非有元说的那么不堪，可是为什么他们所做的事，就是让控卫运球过半场再把球扔给赤木？以为自己是马戏团吗，四个人围观一只猩猩玩球？5 i) T; w9 [" g; H7 [% n
纵然赤木的身体素质远超侪辈，然而此刻技术毕竟粗疏，为什么这个队伍没有人愿意配合，永远指望着他？5 @) t0 Q3 r; d4 y4 P" c2 u
「三井同学，你有没有想过，篮球是五个人的游戏？」田冈教练的话仿佛在耳边回响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 [& s+ j3 t- Q5 r* A& N
战术呢？体系呢？这场比赛水平不高，三井心念转动间已经想出了好几种破解的办法，然而他不是教练，甚至不在场上，并没有办法传达过去。他终于忍不住移动目光，看向了那个他念兹在兹，今天却一直不敢看的人。! G- z* J! K X1 p( N
安西教练手捧清茶，神色自若，镜片反射着穹顶的灯光，看不见他的表情。* S: |, o1 P" c: p6 c* X- a
) p2 S3 o1 ~' g+ n[谁说来湘北，就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？]www.micchi14.net0 J& J& N% F3 T7 \; b* Z
而现在所有人都看着我，我一厢情愿，别无选择。7 r& u, n9 F, j
www.micchi14.net: r* B# z6 M) @7 {3 A; ~+ U# s
[何况，有我在的队伍，又有什么不可能？]
2 G. J: b! ^; u' {: dwww.micchi14.net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理所当然，剖出鲜血淋漓的真心，也只会烫到自己的手。
5 M% ~& \7 S2 ~0 y8 J" w
6 P, ]! Q+ L% |$ a8 P& h5 g8 T# T1 r$ G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[弱队吗？那么，让我成为救世主吧。]
' r# w3 w7 L& k我不是救世主，不是弥赛亚，没法带着人们从黑暗到光明，从为奴到自主，从死亡到永生。% {8 k' v; \. O
% g Q2 l, f3 E X0 i+ Q, z三井的手伸进口袋，掏出一个东西，是他昨晚趁妈妈睡着时，从她包里偷来的私印。
: g+ {8 m `# | a" G$ o- `他模仿着妈妈的字迹，在「不接受」那栏郑重地签下她的名字，然后盖上印章。5 X% ~2 f8 j4 [8 L
信件沉入邮筒的声音，像一颗石头沉入大海。
7 t; v8 K* F- m他闭上眼，虔诚得像在进行一场仪式。
$ j+ L4 G6 W! K$ E1 Q% Gwww.micchi14.net倘若时间终会将希望酿成绝望，那无非就是如此。
) N1 f \( ?9 V2 N0 G5 ?0 Y
w9 K3 B' n' m. M2 S. ?7 Ktbc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" M! `" i$ @. p9 ]
- Z& c3 E& P0 Y( n本帖最后由 林绿萝 于 2019-5-14 00:43 编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