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流三】【5周年108题征文之11】日光浴 by 米兰
多年以後，三井壽成為神奈川縣立大學籃球校隊的助理教練。
; B9 d8 l, A" b/ S' Q! u他的人生經歷至此看來，算是平順。高三那年，他打冬季賽的時候，被秋田一所縣立大學的籃球隊教練看中。冬季賽結束，對方遊說他過去，他想想也沒什麼不可以的，便到秋田去了。0 B$ l- z' r0 f4 e
結果在秋田這個地方一待，四年就過去了。
7 ?8 H3 j5 w9 `6 ^www.micchi14.net他在大學的籃球校隊打得不錯，在區內賽跟山王工業交手過幾次，也參加過幾次大學聯賽，在業餘籃球界中，若要列舉國內數一數二的三分射手，名單裡不會少了三井壽。
9 B) a5 y6 u& q8 Q+ A不過大學畢業那年，他覺得夠了，可以結束自己的球員生活了。6 i- b7 I( P2 d+ X0 e3 E
日本國內沒有職業籃球，真的想闖出一番名堂的籃球選手，除了入選國家代表隊之外，去美國可以說是最好的選擇。而他這個人，與其說是有旺盛的鬥志，倒不如說只是喜歡籃球而已。畢業的時候，他還是一樣地喜歡打球，可是更清楚自己並沒有出國、加入ABA、NBA，然後縱橫球壇這種夢想的。
, F8 B- u0 z1 `2 l |0 v當他回神奈川探望高中的恩師安西教練，告知自己的決定時，安西教練倒也沒什麼意見。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，或許早就看出三井重回湘北籃球隊的時候，將會逐漸成為一個務實的人，因此對於這個結果，並不意外。% U' y' ]: r7 {9 A8 v* w
三井起先留在秋田的母校，一年多後，安西教練聯絡上他，找他回神奈川。於是，他又回到了神奈川，在神奈川縣立大學擔任籃球校隊的助理教練。
+ h" B. Q* Y* W0 j這份工作不輕鬆，而且男籃隊與女籃隊共同由一個總教練指導，他這個助理教練，也得照顧女籃隊，事情比從前要多一倍。不過，很多事情如果是發生在故鄉的話，就變得可以忍受。況且，生活單純、作息規律，偶爾可以跟年輕學生一起打球，沒有什麼不好。
2 u* d8 x7 _: M5 |0 R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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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阪井──我不是說過，不要單打獨鬥！」
" I4 ]. P$ m" E% f1 C* Y x阪井是女籃隊的隊員，他的學生之一，今年剛升上三年級，是整個球隊裡最讓三井煩惱的一個。$ n x% [% X7 w7 A7 S
她長得不像一般人印象中的女籃球選手──骨架高壯、舉手投足大剌剌地像個男生。阪井萌五官柔美，有一雙帶著古典美的丹鳳眼，笑的時候會微微瞇起。她的身材高瘦勻稱、皮膚白晰，教人無法想像她是個成天曝曬在太陽下、喜歡在室外追著球跑的球員，倒是比較像個模特兒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" }( `# ?' D; F! Y" F
但讓三井煩惱的都不是這些事。阪井其實打得很好，她有天分，很多東西一教就會、一點就通，又肯下苦工練習，幾乎可以說是教練眼中的模範學生。她唯一的問題就是，喜歡單打獨鬥。
8 `6 p( `/ M. ]) c1 c她和那些一進入KTV就抓起麥克風不放的人一樣，一讓她拿到球，便忍不住自己發揮起來，忘了什麼叫助攻什麼叫傳球什麼叫隊友。- T" j, z+ u8 c f, d
「啊……那個，助教，對不起啦……」
: a4 @' F$ S( j* i* {偏偏她又不是個無法溝通、講不聽的人。三井每次一吼她，她就認錯，知道自己又犯了同一個毛病，於是在心中發誓絕對不可以再犯一次。只是，神明大概從來沒聽清楚她發了什麼誓。1 D. X. Y3 w: t* h; h- @
「妳──妳再不把球傳出去，我就剁掉妳的手──」
. ?' [* X: a+ u0 b0 z三井氣起來時，忍不住大吼這一句。結果這一幕──助理教練三井對上女籃隊小前鋒阪井萌──變成籃球隊練習時的招牌節目。阪井一開始持球，沒在場上的人便停下手邊的事，等著看三井罵人、阪井認錯的戲碼不斷重複上演。
) u- F5 q4 S5 {% f0 C% {9 U3 H. _www.micchi14.net最後總是三井先放棄，罵完了「我就剁掉妳的手」之後，便氣急敗壞地叫大家解散休息。
8 \2 u3 a4 X0 a/ Z# G( L「你說，她到底懂不懂我的苦心啊……」
4 l( H, I9 ]' M r& r S2 X) L7 U三井嘆口氣，喃喃問身旁的宮城。他一直都和高中時的隊友保持聯絡，只是去了秋田以後，大家見面不容易，那幾年間自然聯絡得少。現在，他跟宮城、木暮偶爾會相約吃飯，聊聊近況、互吐苦水。阪井是他最常掛在嘴邊的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4 g$ D, M* h( t% O
「她每次這樣，我就會罵她，練習就得停下來。久了，大家都會受不了，覺得沒有她還好一點，漸漸會排擠她、不想傳球給她……我就是想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啊！」
; @+ P( D$ _ E/ _' w5 ]0 Uwww.micchi14.net宮城笑著喝了口酒。「我看她到畢業為止都不可能改過來了。」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. I# _& l1 }% H* E3 v8 A
他擰著眉，默默地倒酒喝，實在不願意相信宮城的話。
2 e- o( `9 L: l$ U* m, m4 e$ C「其實她是個好孩子，雖然活潑了點，但是人很聰明、練習也很認真──」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! |9 K+ m/ ~/ F/ r O1 L
「是是是──」宮城點頭。「夠了，我已經知道你有多喜歡她了。」
( k( @8 t& l; Q! K三井砰地放下酒杯。「跟你說過我不是喜歡她！我只是──」
# I! f& b; J( F; B/ B3 Y只是覺得阪井很像一個人。很像一個已經埋在名為記憶的泥土裡，漸漸被時光和濕氣侵蝕而消磨掉的名字。
) v# }. o7 L5 b5 Q" D5 m阪井很像流川。
: u) c3 A7 M1 B% t, `她雖然常常打得渾然忘我，其實球風頗有特色，細膩而柔軟，動作靈巧又迅速。撇開她那個毛病不談，她是一個很好的球員，看她打球是一種享受。
! r: }: L9 J) y; X尤其是她要切入上籃時，腳步會習慣性地先踏一步又後退，再切入籃下。這個假動作，流川也常做。. ?$ m% o h' o
所以，有時，他看著阪井，有點懷念的感覺。
4 } q/ ]* Z7 |流川打完高中聯賽，便開始準備去美國的事。他在五年前──大約是大學三年級吧──去了美國，先參加ABA長堤隊，然後又參加NBA夏季訓練營。再之後的事，他也不太清楚。關於流川的消息，他漸漸地只能從報紙新聞上得知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! f6 |- W( Z; {: V) b
他一個人，在美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呢？
( D' H/ a) h9 t; P「只是……」宮城還在等他的回應。www.micchi14.net+ L8 K: G1 x1 |% ^- j
「她有點像流川。」
& h% l" ~* k; d& T5 M" m& `! Z宮城揚揚眉，很意外。「真的嗎，這倒是有趣……」
0 f. ]4 ~/ ^8 j* k9 K: j8 H+ A, Kwww.micchi14.net提起流川這個名字，就像是無意間打開了一扇門，他們同時走進那透著暈黃光線的空間裡。回憶讓他們沉默下來，覺得除了喝酒，暫時不需要語言。/ ~+ ^+ }+ m2 }$ X
直到三井點起一支菸。那突然燃起的紅色菸頭跟煙霧，似乎令宮城回過神來。; }$ ^6 u2 j3 _
「最後一次見到流川，就是那次大家一起去海邊的時候吧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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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川還沒有離開日本之前，他們是有聯絡的。
" D- `; d2 v6 H0 d5 q( Y3 A. L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他們那一屆的籃球社，憑良心說是最亂七八糟的一群，但似乎也是連結得最緊密的一群。畢業之後，他們偶爾聚會，遇到寒暑假，便選個地點一起去玩。$ e" w" j: b( k7 D% x6 |: X- W
流川有時出現，有時根本找不到他的人。他們也沒放在心上。流川是個很單純的人，只是有時候也沒有人了解他到底在想些什麼、做些什麼。他跟櫻木、宮城不一樣，從來不會主動提起自己的生活。
4 Q. }2 Z6 M, C j4 E. P, t大三要升上大四的夏天，三井開始玩衝浪，趁著回神奈川過暑假的時候，找了大家到海邊玩水。
2 f7 C2 J1 J3 h$ n. n. f5 w" v那是個晴朗得讓人忘不了的夏日午後。天空藍得像會滴出水似的，沒有雲，太陽熱得讓人直冒汗，每個人飛快地奔進海裡。( W* }7 m4 f) [) p
租了初學者專用的衝浪板後，三井負責教大家如何使用。但是沒多久他就放棄了，因為真正聽話的只有木暮。櫻木早就在旁邊跟流川打了起來，兩個人像海狗一樣全身濕漉漉的，扭成一團；宮城很明顯地把這次聚會當成他和彩子的海邊約會，只顧著鬧彩子。赤木根本沒下水。
9 j6 C3 E2 f8 ^6 A4 a, O% I9 ]$ U7 gwww.micchi14.net但他還是很開心，因為這些人是曾經與他一起創造能夠保存一輩子的回憶的人。他們跟世界上的其他人、生命裡即將要相遇的人都不一樣，是獨一無二的。所以，跟他們在一起的時光，都是最好的時光。
9 i& L2 y- j. J9 h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傍晚，太陽開始落入海平面的時候，大家終於累了，仰躺在海上，在水裡載浮載沉的。陽光不再那麼灼人，暖烘烘地曬在皮膚上，橘紅色的光芒渲染了天空與海水。彷彿說話是不被允許的、會破壞了這份靜謐，每個人閉上眼睛，只聽見海水一波波打上岸、流動的聲音，沉默地漂浮著，像隻水母一樣伸展四肢。
, A/ f9 c- c: q+ l他們順著水流互相撞來撞去，三井的心中愉悅而平靜，在腦海中揣想著夕陽慢慢滑入海水裡的光景，接著天就要暗了……
( K7 W0 Y6 K$ I' n% D( L他倏地睜開眼，左手動了動。他偏頭看看左右，流川在他的左邊，閉著眼，一付睡著的樣子。他看起來像是陷入長眠，不知何時醒來。
) o. S/ j6 Y$ }: L& f連在海裡都能睡著啊……三井失笑，有些佩服地看他。不是他吧。
6 y* n- }" ]# k- F7 p; u& c& j那麼，剛剛是誰握住他的手呢？
( q# ^; m/ a! N( g雖然那幾乎稱不上是握，應該說是指尖的碰觸。他感覺到，誰的指尖碰到他的手指，他的掌心，然後有些猶豫地輕握了他的手。8 r, \# F$ z* e
一切只有兩秒鐘。 r3 g6 h/ m9 b5 a; I! ?. Y. j
後來，大家意猶未盡，鬧到很晚。太陽下山後，櫻木跟宮城生起了火堆，圍坐在沙灘上烤肉。彩子跟流川買了啤酒回來，大家邊喝啤酒邊吃烤肉，又唱又鬧，簡直像小學生。
0 V6 u2 u& y; E/ ?+ V3 @( g8 Zwww.micchi14.net三井不知不覺地喝完第三罐啤酒，轉頭看見坐在火堆旁的流川。他對櫻木他們這種沒有改變過的胡鬧的玩樂只在一開始時說了句「白癡」，便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，從不參與。8 n! x! J9 a. F/ L9 L$ U8 h) I
流川一向獨來獨往。可是，他覺得此時此刻的流川，異常地沉默，像是陷入了泥沼般的沉默，像空氣吞沒了他的語言能力跟意識，甚至有種絕望、毫無生氣的感覺。
) H) s$ ?9 R- V% M8 L& t) ?既使如此，他還是個漂亮的男孩。
7 r" y g( \* @( J% kwww.micchi14.net三井第一次這麼仔細地打量這個學弟。他曲腿坐在火堆的另一頭，頭髮還有些濕氣，讓他的髮色黑得既深沉又柔軟。深夜的火光描繪著他的輪廓，像是將他鑲上了一層金邊，他的眉、眼、鼻子、嘴巴、頭髮，都染上了那點迷茫的金色。
' Z: {' m* J2 s# H) O. w他偏過頭，漠然看著櫻木跟宮城他們打鬧，海風吹亂了他的頭髮，正好露出他漂亮的耳朵及頸部線條。
V" n' t. a# `( I三井覺得心臟忽地收縮了一下，胸口一窒。, y: p# K( p5 y
一個男孩身上怎麼會有那麼優美的曲線呢，他明明是個高大又具有野性的人，手腳、身體的線條卻非常漂亮，僅僅是坐在那裡，整個人就像是一幅畫、一個好風景。
( L0 i' D* k; f) x9 T5 T" C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難怪從以前到現在，有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他。
, I; `) T4 v4 A! U3 }「什麼？」8 Y) a' A9 ]7 `( S' l1 ?
流川突然出聲。三井回過神，發現自己不知不覺把心裡所想的說出口了。
D2 Q3 G- k9 Z# b8 k M還好夜晚海風大，把他的聲音吹得模糊不清。他有些困窘地搖搖頭。「沒有。」www.micchi14.net9 J' M2 P, ]/ ]8 t9 w+ G) p
流川看了看他，又調回視線。
4 k8 c! \& f' b8 V1 a G樹枝燃燒時製造出嗶嗶剝剝的聲音，兩人隔著一個火堆，默默地喝酒。木暮已經裹著外套睡著了，彩子也昏昏欲睡。www.micchi14.net/ @& a7 f2 V7 X- h1 U
那個晚上，就在大家累得睡倒在沙灘上之後結束，除了流川。三井陷入睡眠前，依稀看見流川還坐在火勢逐漸變小的火堆旁，一個人喝酒。4 ], U0 y4 ?* ~2 P" a
流川竟然清醒著，這是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一件事。這是三井那晚最後的想法。
3 m( F$ o. D. P& w4 V( i) `' {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那晚之後，三井再也沒有見過流川。/ V% J# d( s, `: m/ i5 C) o
夏天過完，流川便前往美國了。
7 a; s2 u: @ i5 w4 T* Q0 B' J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
, a: h. \2 s( C2 H+ A6 e# C後來，三井再也不對阪井說「我就剁掉妳的手」這句話了。, ^) Q* I% f7 e
因為有一次，他說完了，只聽見阪井「喔」了聲，落寞地轉身走了，到場邊休息。; ^: p- L$ P% A: P; T( s' _
他忽然強烈地感覺到阪井的挫折，而有些懊惱。她不過是個大學校隊的球員而已，又不是立志要當籃球巨星，何必逼她逼得那麼緊呢？她就算單打獨鬥下去又怎樣，她的人生並不是只有籃球而已――; w: H$ E3 x5 G0 }
如果籃球變得不快樂了，她還能繼續下去嗎？
8 i2 U5 p+ ]6 t% G' { L+ o, f, v3 `那天的阪井都很沉默，動作也慢得出奇。練習結束後，大部分的人都走了，三井洗把臉，回體育室的時候，瞥見球場還亮著一盞燈，阪井坐在場邊收拾東西。
- e: j: Y. W# V1 I$ U1 }「還不回去？」
% G h T: h% u, y阪井抬頭，見了是他，臉色顯得沒精神了點。她點點頭。
7 i! Y; t, `+ c( N. Q* K& I( v9 ?「要不要跟我一對一？」
7 k h' a6 e7 w* Owww.micchi14.net三井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。高二以前，他常常玩一對一，那時是帶著挑釁與不服的。高三的時候，他變得被動，不再主動找誰一對一，也只玩過一次一對一了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. @7 J1 R( E2 p# ?
可是見到她，他覺得該跟她打一場一對一。她不是個適合沮喪的年輕女孩，他覺得這種小遊戲可以鼓勵她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, X! B" g% x$ y4 V9 t, B
阪井楞了下，微笑起來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; F. `* `2 }5 w. |$ J
夜晚的球場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。沒有激情，沒有興奮，沒有觀眾鼓譟著，也沒有人看著，氣氛安靜而放鬆。但他們聽著彼此的腳步聲和自己的心跳，精神異常專注。
0 c4 X- x1 ]: I, i三井注意到阪井的眼神變得明亮，緊緊盯著他，像是不能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變化。她的腳步靈活，身軀柔軟，似乎任何高難度的動作都難不了她。
7 n6 z! B: A9 p4 V5 F' y汗水滑下來，濕潤了他的眼。恍惚間，他想起，八年前，某個晚上，也有個人這樣站在他面前，用這樣明亮的眼神看著他，而他也這樣看著他──3 w' y* g+ w. [4 T
「喔！」" T6 O4 K! u3 y; i6 w) F
三井在籃下一閃神，就被阪井上籃投進的球砸到腦袋。1 D- n3 |' I* e1 D
阪井嚇了一跳。「對不起、對不起──」 U1 N$ \4 e$ }8 ~5 n# q; u
他擺擺手，要她不必道歉。「沒事。」; S, h' x. W! R1 [. D$ q% T
五分鐘以後，他們兩人坐在場邊，一人抓著一瓶礦泉水咕嚕咕嚕地喝。球場安靜下來，晚風吹乾了他們皮膚上的汗水，帶來微微的涼意。
6 U; E4 f$ b5 R4 _( m7 B8 [「好點了嗎？」他問。; p8 N% ~" f) y
阪井怔楞了一秒鐘，明白了他的意思，笑著點頭。「嗯。」然後又說：「很久沒打得這麼過癮了。」
?* [0 I+ o* N' ~8 T& Rwww.micchi14.net三井大笑起來。「因為我老是在旁邊吼妳，暫停比賽吧？」7 K* z% |7 I( c, q" g
「……沒有啦。」
6 F) k5 T0 K, Q9 V# P& _他忍不住揉揉她的頭，隔著她披在頭頂的白色毛巾。阪井也笑起來，一雙鳳眼微微瞇著，唯一亮著的那盞大燈從他身後投射到她身上，教他看見她白晰的臉龐透著運動過後的紅潤，像個娃娃似的，一點也看不出這個女孩剛才是用多麼明亮有力的目光盯著他。
3 M. s$ n: z- |9 |8 z「妳打球的時候，很像我高中時的一個學弟。」三井微笑地說。「你們的球風滿像的，比較柔軟、靈活，攻擊性比較強，突破能力比防守能力好。」
+ l/ J% g: y3 z1 k! P阪井安靜了好一會兒。# K7 e: S; u/ `$ |
「你說的是流川楓嗎？」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8 u' {9 [: Q h9 z
三井驚訝地轉頭看她。阪井輕聲說：「他是我的表哥。是他教我打籃球的。」
% m" S- b# c- s( }他恍然大悟。難怪他們的球風接近，有同樣的假動作，嚴格來說，連外貌都有幾分相似──5 d9 U! A6 | p" j$ h- C7 @
「我們相差四歲，都是家裡唯一的小孩，所以從小就很親近。我十歲的時候，楓教我打球，我所有的技巧都是他教的。後來上了國中、高中，才開始聽教練教的。」www.micchi14.net; i+ A( m& G6 i1 v! y6 K9 g. g& k
「難怪……」三井充滿興味地看她。「連單打獨鬥的毛病都跟他一樣。」
2 M% G( R& J9 P* E# P+ ^) [: \阪井摸摸頭，不好意思地笑笑。「沒辦法嘛，我什麼都是跟他學的。」1 e8 f$ A" _5 s
機緣真是奇妙。流川是他的學弟，阪井是他的學生，在流川去了美國，他也留在秋田、許久許久沒有回神奈川，幾乎沒有想到這個人的時候，安西老師把他找回神奈川，然後，他開始訓練阪井，又想起了流川。" p. \( K. w! @7 U, _. {4 X5 W
冥冥中有什麼，教他只能把流川這個人埋在記憶中的某個地方，而不能徹底忘了嗎……$ ]: g0 J( e7 v4 A* E
「他高中畢業時，我跟著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──真的好恐怖，他被一大群的女生包圍，不管走到哪裡都有人纏著他，有人還哭起來，搶著要拔他制服的第二顆鈕釦。」
) M3 [; r7 \) a" |! `- O2 r1 K阪井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了些，聽起來變得輕輕的。「後來我們躲到了一個房間裡……應該是籃球社的社團教室吧。他變得有點怪怪的，坐在椅子上，戴著耳機聽音樂，可是眼睛一直看著自己的置物櫃──」
& x9 \4 y4 i8 A9 R' `0 {「置物櫃？」4 s9 |: Q- ?4 Z$ _0 }* e
「嗯。」她點點頭，好像在確認自己沒有弄錯。「我問他，他指給我看他的置物櫃，是最左邊的那一個。」
2 g* q4 b9 T( w# c2 A8 ewww.micchi14.net一瞬間，三井覺得腦子裡被抽空了似的。
1 ]; q' \$ u4 @ K# E在湘北籃球社，他們的東西都是按年級來分別的，但是，那一年他是直到地區預賽前才申請入社，所以他的置物櫃是在一年級的櫻木旁邊，最左邊的那個。
8 s* X5 Y" l* O( o, c6 [# {8 w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「我也不懂他在想什麼，但是我不敢開口說話。他明明坐在我旁邊，又好像不在這裡。」
& d4 G; P- q! R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流川在想什麼？他畢業之後，去了秋田，而他升上二年級，使用他用過的置物櫃，直到他也離開湘北。7 m" U+ }: P/ Z& s) W/ p4 U. Z: J
三井扯下圍在頸間的毛巾。他把臉埋在毛巾裡，深呼吸。他的腦子裡有千百個念頭，想問她為什麼要說這些，想叫她不要再說了，想立刻離開這裡，想回到自己的房子裡，想一個人獨處，想喝酒，卻什麼也沒做。他沒有力氣，而有個東西把他緊緊捉住，綁在這裡。
- H9 H4 f* A& r8 H k阪井直望著空曠的球場。「後來，我慫恿他在學校埋一個時光盒子──」" n) E3 d; z' {6 i: ?; v1 T! O% F0 [
「時光盒子？」三井艱難地開口。有什麼東西哽在他喉間。接著，他想起那是什麼東西了。
0 f! q: M& B0 R' Q/ F阪井看了他一眼，見他懂了，說：「我鬧了他很久，他終於答應，可是沒有準備盒子，所以只好用他的鉛筆盒。我不知道他放了什麼在裡頭，我只記得，他弄了很久，我等得快不耐煩了，他才叫我跟他到體育館後面……」www.micchi14.net1 x9 i, f1 F9 W
好一會兒，不知道有多久，三井只聽見風吹過樹梢的聲音。那沙沙聲像騷動了他的心，像隻手翻起了泥土，往他埋在心裡的東西挖下去。& W$ N2 B6 c' k
「那個盒子埋在湘北體育館後面的樹叢裡。」她抬頭，聲音有些期待、有些顫抖、有些不確定。「我帶你去。」
* H5 o6 c7 P8 E, e# |說完，她就只是看著他，看他抬起頭，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，長長地吐了口氣。有一秒鐘的時間，她感覺這個二十六歲的助理教練陷入茫然，不知道自己在哪裡，不知道時間，也忘了旁邊的人。這些對他都沒有了意義，因為他想的只有一件事，一個人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8 p8 G/ I( [5 y7 l
就像那個午後，坐在社團辦公室裡聽音樂，看著一個櫃子出神的流川。
0 z( @' G, g/ a" `2 ^8 Y「走吧。」三井說。3 i' s; ~) b6 o! d$ [& y% 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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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H1 T. b- ]! O4 \' k他們一起回到湘北高中。
7 S/ L; \* X7 o三井開車，一路上都不說話，只是望著前方。車窗外的燈光不斷掠過他們，他的臉在昏暗的車裡忽明忽滅。
* n2 b) P! G$ C; |. j夜裡無人的校園靜謐得教人不安，一幢幢坐落在空地上的校舍，幽暗而陳舊，看起來像是巨大的石雕像，鎮守著什麼秘密。
+ N4 O; r! s, y( V; x% |& d1 jwww.micchi14.net她憑著記憶帶三井找到流川埋下時光盒子的地方。那是在樹叢的最裡面，他們鑽進去。「在這裡。」她蹲在一個稍有隆起的小土堆旁，用力拔掉雜草，兩個人徒手挖開土堆，帶有濕氣的泥土弄髒了褲管跟衣服下襬，三井似乎毫無所覺。www.micchi14.net1 ^3 c( w n) p: f* [0 ]3 i
他越來越用力地扒開泥土，但一點也不確定自己真的想知道土裡埋的究竟是什麼。要不要住手，快點住手吧，現在還來得及――他的腦子聽見這些聲音，可是手上並沒有停下來。
2 |2 `: U0 W2 E2 J1 I) w7 n X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終於他挖到了一個鏽蝕的鐵盒子，大約二十公分長的細長盒子，確實是個鉛筆盒。
/ x+ D' d3 l. y, K3 \% q8 E他們都停住了。阪井在他旁邊呼呼喘氣，看著他怔怔地拿出那個盒子。* \6 j M& P7 z# v+ T
他們爬出樹叢，連身上手上的泥土都沒擦，就著微弱的月光，三井打開鐵盒。
5 }7 q8 @2 `5 D2 r裡面什麼都沒有，只有一張摺得四四方方、邊緣泛黃的紙。8 c) R/ L2 e3 d7 o' h( [, ?
三井不由地屏住呼吸，打開那張紙。他從來沒有這麼惶恐、這麼不安，又如此確定自己會看到什麼。
3 L- t; b2 K z) ?$ ewww.micchi14.net那確實是流川的筆跡，用黑色的筆寫著――三井壽。只有三個字。
5 l0 I: z2 b, H+ u0 Z# m3 T2 G他覺得肺部的空氣被抽乾了。強烈的情緒像暴風雨中的海水沖刷過他整個人，他有種被淹沒、滅頂的感覺。
) M7 S! ]% ^1 x「他曾經跟我提過幾次，說社團裡有個學長，是三年級裡球打得最好的……」+ W0 s( q- O( a, V+ t! N
「阪井。」三井低聲問她：「時光盒子不是要定下一個時間，自己去挖出來的嗎？」為什麼她要找他來，叫他挖出來？/ A" _( q8 o4 t7 e3 K1 l! P' ^0 ^
她點點頭。「可是他等的不是一個日期。」" D: X: I& i$ i
那時的流川或許不確定他會知道這個盒子的存在，甚至把它挖出來，也不確定自己該怎麼做，可是他還是埋下了自己的時光盒子，把一切都埋在土裡，當做一個紀念，但又期待著有一天他的學長發現這個盒子。
1 Z( q, F. b6 g9 `www.micchi14.net而他真的發現了。
" K% n* @ O: nwww.micchi14.net「他說他曾經找你一對一。那是他最喜歡的一場球。任何比賽都比不上。」$ M# L2 {2 H4 ?& h6 @" V
那也是他最驚心動魄的一場球。三井記得。流川站在他對面，眼神比整間體育館裡的日光還亮，緊緊地、像是要把眼前這個人刻在心裡一樣，每一個神情、每一個呼吸、每一滴汗、每一個動作，都不能放過。
5 j) l- I; ~( O. J/ U; w那種眼神簡直像一種引誘，他呼吸亂了，心跳失去節奏，幾乎整個人被吸進去。9 Q( w% g! V0 @# q* a0 H
所以他再也不跟誰一對一了。他不想再跟誰那樣相望著，不想再看見那種既強悍又想把對方吞噬下去的神色，不想也這樣地看著誰……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! x5 X! j7 Q' W; m0 `. w5 D1 X
三井忽然摺好那張紙，收回盒子裡。阪井不解地看他，他只是笑了笑。
9 v& O6 I, B5 N8 G$ o4 `www.micchi14.net「走吧。」
: J* Z) g" m6 l他找到體育館外的洗手台，兩個人洗乾淨了手，擦拭掉衣服上的泥土，又把鐵盒子沖洗了下，回到車上找了條毛巾擦乾。他把盒子收進自己的包包裡。
7 L- O$ _; e6 o/ m阪井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做這些事。
9 p; f- ^% D% N) w5 j! e3 w+ H「妳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吧？」三井頭也沒回地問她。
* r+ p9 J4 F; o7 g4 i「在邁阿密。」然後，她又想起了什麼似的急著說：「今天晚上的事不是楓要我做的，真的不是。我知道……一點關於你們的事，也知道你是誰，只是沒想到後來你變成我的教練……但是我又不敢貿然提起跟楓有關的事，只能想如果有機會的話，就帶你來這裡看看。」她抬眼，小心翼翼地注意三井。「雖然他沒跟我說過，我也沒有特地問他，不過我一直相信，他埋的東西一定是跟你有關──」) A' g w' @" p
「我知道。」他回頭看了她一眼，微笑。「他根本做不出這麼複雜的事。」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: X8 v5 }; A& q% e3 Q' Q2 b" h
阪井摸摸頭。「也對……」
4 Z+ a3 \6 ~$ {+ {8 R7 y* I: Swww.micchi14.net他轉身，又忽然跟她叮嚀：「什麼都不要說。」% u. ?1 r n. [9 O. K& g: \$ O
她看了他好一會兒，點點頭。
3 Q2 n9 d, `7 @他們走出湘北。夜已經深了，他的身體疲累，精神卻很清醒。他先把阪井送回家，然後車子掉頭，開往湘南的海邊。那個他們一起去衝浪的海邊。
* k# [2 {0 U- @# _$ k! J( U夜晚的海黑沉沉的，灰白色的浪花細碎地打上沙灘。7 U. R) C$ I( h. k) y4 G
三井停好車，把車門打開，讓海風灌進來。他開了一罐在路上買的啤酒，坐在車裡喝。
1 V( _7 a& g9 S: K) f9 Z2 ~空氣很涼，浪潮聲遠遠的，有些朦朧模糊但撩人，他聞到鹹味。www.micchi14.net, A8 w6 |: o) b( |! v% S! ?
酒喝完了，他下車，走下了堤防，慢慢走到水邊。他脫掉球鞋，海水沖上了沙灘，淹過他的腳。
$ r. c3 n; |1 X靜靜地，他想起最後一次見到的流川。就在這海邊，他躺在海面上，像睡著似的，黑色短髮軟軟地漂蕩在藍色的水裡。* K. x, g: l8 _6 f. ]' m7 J" D
「那個時候，我知道是你啊……」
+ z E' _% S1 J: g" q他知道是流川。是流川的手，在海水中握住他的，雖然只有兩秒鐘。
4 E0 c K! Z* W喜歡的人就在身邊，跟自己一起沐浴著陽光，海面的風吹過自己，再吹過他的臉、他的肩、他的身體、四肢，這份想像幾乎讓他融化在冰涼的海水裡，又想確認、想碰觸那個人。所以他伸出手，輕輕地、試探地握住――
5 E& n5 r, s' O" I# s但是被他甩開了。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0 d' `0 k: ~7 M% h# r
十八歲的他不敢再看流川的眼睛，二十一歲的他甩開流川的手，一次一次地退縮，寧願不要知道、不要說破、不要面對，更不能讓他發現，自己會被他打動，也有那樣想要吞噬他的眼神――7 F( b7 b$ N- |) e: C/ O
他沒有承擔那些東西的勇氣，不像流川，可以義無反顧地接受自己，而且毫不畏懼未來將有的磨難。www.micchi14.net" \! l' u2 N# Z" W( N7 i" |
而他，只是在那個最晴朗的午後，把一切都沉入海裡。就讓彼此默默地喝酒，隔著一個火堆，在火光中看著對方、記得對方，在心裡回味就好。
4 ~; M. ~! R# X1 Q$ z7 ?直到他看見那張紙片。
9 `- J, |- n: X3 `1 _' J$ Y一個人會把什麼東西埋在時光盒子裡呢？寿受主义——爱就是给他全部！ H, H$ k* l: \9 V
「不知道從東京到邁阿密，要花多久的時間……」www.micchi14.net, H# ^! M1 y# c0 w0 [6 ^3 j
他拎起自己的鞋，回頭朝車子走。他的腳上黏滿了沙子，球鞋裡也是沙子，但他不在意，他哼起了一首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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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P3 M" [3 X8 `4 k( ^/ O與其穿上沾了名為謊言泥巴的鞋子% ~: c" d$ p2 N0 P+ a
要是沒抖乾淨就別穿上去吧
% Z9 Z" |& U9 A' t! j7 _! W D/ l很簡單地" _+ g; F+ Z$ j6 t& H# R* l9 r/ X
光著腳不就行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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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遍遍地哼著，直到上了飛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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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~, Z9 Q- ?4 h: G j, _& Q( ^/ h本贴由米蘭于2005年9月07日22:03:20在〖寿受主义〗发表.
